手记
2024年3月29日
我仔细地在想不离开的原因,我与你的精神没有共鸣,身体没有共振,喜好性情大相径庭,经济生活不相依附。孩子是婚姻的纽带,也是自由的脚镣。
但归根到底,束缚自由的并不是外界的事物,而是内心对生活、对未来的迷茫,我的停滞与感情无关,跟责任、担当无关,孩子的单纯给我带来的欢乐是凄惨精神世界唯一仅存的慰藉,而并不是镣铐。
逃离是最懒惰的办法,思想上的匮乏令你在世俗的种种评价前脆弱不堪,摆脱一种状态除了毁掉现状之外,更重要的是想清楚之后的重建,是对理想、自由的奔赴,想到这点就应鼓起勇气往前走、向远处看,静止的事物终将被抛弃,疼痛会带来生的鲜活感。
人与人之间是极难感同身受的,期望越大失望越大,但人又无法脱离与人的关系,孔乙己问茴字有几种写法,刻画更多的是灵魂的孤独,而不是时代的赞歌。精神渴求着回应却不可得,人群中的孤独是最深刻的孤独。
“我的灵魂离我如此遥远,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。”
人的脆弱性使其能够承受的唯一真理便是自身的愚蠢和残缺。
鲁迅生活的时代就是最好的时代,那是封建气数将尽,公民意志觉醒的时代。极权压迫越用力,民主自由之风便越兴盛,越来越多的人或站出来、或写出来,为了自己,也为了别人,更为了未来。那是一种人格的英勇,不是动物性的趋利避害,蝇营狗苟。
2024年4月19日
儿子生病了,合胞病毒感染,但是精神状态良好,不像是生病的样子。恰好她又出差在外地,家里像丢了主心骨,平日里不需我操心的事情都要我来经手判断,而我又没有她的“威望”,奶奶、外婆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,开始提一些不是很靠谱的建议。
血脉亲情里面大致是不太会有心怀恶意的去伤害你,他们只能从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去做他们认为对你好的事情。就比如时下的各种爸爸妈妈们的催房、催婚、催娃,但是又说不清这里面的好意。在警惕别人的恶意时候,也要谨慎的接受别人的好意,毕竟日子还是你自己过。为了你好的说辞,是他们对自己错误的自我谅解,游说你不要过多的责怪他们,归根到底还是一种不自知的自私表现。
周末,她回来了,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舒展开来。就好像老虎回了家,一下子安静整齐起来,我又可以赖在沙发上看我的小人书。她的脾气不好就像是给所有人做了一个封装,我只需对付她,不需要管她身与别人的矛盾、冲突,是省心生活的一个必要条件。
最近看到 一本小书《多谈谈问题》,有些比较有新意的观点摘录如下:
真理有可能早过时代,但是寻找真理与时代无关——钟叔河
万不可以以自己的学问为职业。——陈寅恪
如果你以学问为职业,那你就得有老板,这个老板或者是国家,或者是资本家,那你就得听他的话,你的学术研究就不可能是自由的。我原来觉得,我做好一门手艺,养家糊口,我再去干自己想干的事,这个生活是蛮惬意的。没想到现实世界,变成强迫你去做,或者说我必须做这个东西,不做就没有饭吃,这个乐趣就会减少。——钟叔河
驱除鞑虏,恢复中华,建立民国,平均地权。——孙中山
中国的传统重担特别沉重。中国有悠久的传统文明,这一点是我们应该用骄傲的口气来说的,但正因如此,这种文化的自我复制能力特别强,惯性特别大。物理学上讲,体量越大的东西惯性越大,我们十几亿人口摆在这个地方,那么多典籍摆在这个地方,这个体量够大的了。所以这种国家的更新、革新、改革,会特别艰难,它不会再一两代人之间就很轻易的完成。所以我觉得这些书虽然是百年前的作品,但现在也还是他们所摸索的进程的继续,那个过程并没有终止,也没有圆满地到达终点,它也不会有终点。他们有时候的一些苦恼,他们的一些摸索,他们的一些,对于我们现代的人,还有直接的意义。我认为我们现在很多的人,包括我自己,还没有达到当时他们的最高水平。
我们走向全球文明的道路会是一条漫长曲折的道路,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,还是要使所有人的思想现代化起来。有人觉得读了大学、又读了研究生的人的思想当然是现代化的思想,那不见得,我自己的体会是如此,不一定。朱正跟我说过一句话,1957年“反右”以后,搞过一个运动叫“除四害”,每人每天要交上多少蚊子、苍蝇。这种事作为全民运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。不上班,大家晚上都不睡觉去捉蚊子、捉苍蝇,捉不完的,蚊子滋生的环境没有改变。另外一个人说,我们现在这些人,如果又一半的人像我们这样认识,这个运动自然就没有了。我认为这个话说到点子上了,我不可能去反对这个运动,我不动可以吧?装病,我病了,我睡在床上,不上班。假如我们都有这个认识,我不干这个事情,全国人民都不干,自然就干不了。这里有些人不仅是干,而且他还更积极,领导讲消灭一个,他还要消灭十个。有这样的人,就是这样的现实。这有什么办法,就要尽力去启蒙。
——钟叔河
我不是有勇气或者有可能讲我所有想讲的话,但是我绝不讲一句我不想讲的话。——钟叔河
火焰与黑洞——媒介的变化,如何改变我们——戴锦华
我们整体地陷入了认识论危机。今日的互联网结构(大数据、精准投放——信息茧房)令我们无法从互联网上获取新知、发现未知,甚至丧失了求知的意识和愿望。经由网络、传播,我们只会印证自己的已知,确信自己的正确,因此我们无从形成新的观点,丧失了质疑既有观点和立场的可能性。——戴锦华
在人性残缺的时代,成为一个完整的人——景凯旋
在中国文化中,“活在当下”是有特定含义的,即把活着本身作为最高目的,没有生命的过程感和意义感。海德格尔说,人向死而在,所以人有世界,动物没有世界。由此看来,“活在当下”其实是一个人没有世界的表现。
“活在当下不是一种自由,只有活在真实中才是自由”,生活在真实中源于西方文化的求真精神,它首先指追求真相,拒绝生活在谎言中,因为生活在谎言中导致人性的危机,人的自我认同的危机,其中也包括道德的危机。其次,它是指追求真理,亦即这句话还具有形而上的层面。在西方语言中,真实和真理往往是同一个次。“生活在真实中”意味着对真理的不断追求。而在东欧作家看来,真理的源头不是主观自我,而是绝对的超验之物,坚持善、自由等价值都是源自某个更高的存在物,只有相信这个价值源头,人们才会具有对抗现实的道德勇气。东欧作家之所以提出这个命题,是因为现代人已经失去了超越的世界观,所有价值都是基于人的自我保全,人本身成为价值的源头,那么很显然,由人创造的价值都是相对的,于是谁拥有力量谁就拥有真理、拥有良善生活的解释权。这种情况下,何谈真正的良善生活。
多元文化主义不可避免的矛盾在于,如果它禁止极端观念,就会违背自己的原则,如果它容忍极端观念,又会导致自己的失败。我觉得,今天的西方社会就是如此。
没有内心自由的人就没有自我,它的自我来自于别人眼中的自我,因此不能独立做出自己的判断。内心自由就是康德所说的自由意志,这是人的本质属性,没有内心自由的人永远都是随大流,把自己融入到大众之中,所以他也不会有真正的私人生活。我们生活中常常看到这样的人,当自己的私人生活遭到他人干预时,他不会觉得这是对自己尊严的侵犯,他心甘情愿地服从,甚至方案哪些不愿意服从的人,这正是阿特伦所说的“无思”。只有那些有自我意识的人才有可能拥有内心自由,虽然我们也许永远无法认识那个真正的自我,但至少可以讲陈寅恪先生所说的“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”看作自我的表现。内心自由的人不仅意味着敢于独立思考,还意味着服从自己的良知。现代人已经不再喜欢使用良知这个词,说出这个词会感到很过时,但在这个越来越同质化的时代,人性变得越来越残缺不全的时代,我们不仅应当重温康德的话,要敢于独立运用自己的理性,而且还要重新唤起自己的良知。只有这样才会成为一个完整的人。